觀察｜突遭逼宮被迫辭職：“脫歐首相”約翰遜何至于此？
觀察｜突遭逼宮被迫辭職：“脫歐首相”約翰遜何至于此？
“我想讓你們知道，放棄世界上最好的工作我有多難過。”當地時間7月7日12時30分（北京時間7日19時30分），現任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在唐寧街10號宣布辭去保守黨領袖的職務，他表示，選出新任領袖的進程將從現在開始，而他將繼續擔任首相直至保守黨任命新任領袖。
資料圖
這短短五分鐘的辭職演講算是給綿延英國政壇數日乃至數月的“逼宮”丑聞畫上了句號。當地時間7月5日，英國衛生大臣和財政大臣辭職，開啟了約翰遜政府的辭職潮：截至7月7日，已有至少54名約翰遜政府官員因對約翰遜失去信心而辭職。
被詬病的領導風格
壓垮約翰遜的不止一根稻草。
據英國廣播公司（BBC）報道，英國首相府多次于“封城”期間舉辦違反抗疫措施的派對活動。在對“派對門”事件的調查中，反對黨議員指責約翰遜在此事上一再撒謊，對此，約翰遜在議會下院發言時道歉，并重申當時“沒有想到”舉行這樣的“派對”會違反規定。
雖然“派對門”未能終結約翰遜的首相之路，但他仍因在新冠疫情封鎖期間參加派對受到英國警方處罰。 BBC刊文指出，約翰遜成為了首位因觸犯法律而受到處罰的在任英國首相。
《金融時報》英國首席政治評論員羅伯特·施里姆斯利（Robert Shrimsley）指出，使約翰遜政府漂浮不定的是“他的瑣碎、對慣例或規則的冷漠、不誠實、缺乏個人道德、缺乏堅定的政治信念以及將工作外包給助手的行為”。
前任財政大臣蘇納克在其辭職信中寫道，他與總理的態度存在根本分歧，而政府需要“適當、稱職和認真”地行事。辭去衛生大臣職務的賈維德也使用了類似的描述——并告訴議會他不能再行走在“忠誠與正直之間的鋼絲”。
在約翰遜看來，這種對領導力的堅持稱得上是他首相任期內一以貫之的主題：2019年7月，約翰遜正是在強力完成“脫歐”大任的期待下當選執政黨保守黨黨魁，成為新任英國首相的。
約翰遜曾在7月6日參加議會“首相問答”時堅稱不會辭職 《衛報》視頻截圖
BBC政治記者伊恩·沃森在約翰遜7日發表辭職演講后指出，正如大家所預料的那樣，約翰遜毫不意外地在辭職演講中提到了他最偉大的作品——從英國“脫歐”一直談到了新冠疫苗。
然而，作為首相，約翰遜的政治生涯并不總能一直停留在高光時刻。
自今年年初開始，約翰遜開始面臨一系列棘手難題。值得注意的是，英國在2022年面臨的危機是多方面的，雖然俄烏沖擊在一定程度上轉移了外界對約翰遜的批判，但隨著食品成本（尤其是面包、谷物和肉類）價格的攀升，英國人正在面臨40年來最快的生活成本攀升速度。英國廣播公司（BBC）援引英國國家統計局（ONS）的數據稱，目前，英國的通貨膨脹率處于1982年3月以來的最高水平，為9.1%，但英格蘭銀行警告稱，今年通脹率或將達到11%。而約翰遜政府對此并無有效的政策措施，導致通脹的原因也超出了約翰遜的控制范圍。
丁純表示，從英國“脫歐”到現在，整個英國社會其實面臨著一個巨大的轉折：“脫歐”的英國如何立足于世界，往何處去？然而，盡管提出了“全球英國”等提議，但實際上“脫歐”后的英國政府還處于適應過程，一直沒有清晰的方案和路徑。約翰遜雖然解決了前任首相特雷莎·梅留下的“脫歐”僵局，但卻沒有解決接下來的問題。
對領導力的迷戀？
時間撥回到2019年7月23日。當時，曾擔任英國外交大臣、倫敦市長的約翰遜正式當選執政黨保守黨黨魁，接棒未能在任內解決“脫歐”問題的特雷莎·梅，成為新任英國首相。約翰遜有著幽默風趣、不拘一格的新穎政客形象，讓選民和保守黨期待他能在任內完成“脫歐”大任。
馬克龍、約翰遜
英國“脫歐”問題曾讓英國社會陷入撕裂，其影響持續至今。2016年6月23日，英國舉行“脫歐”公投，其中支持“脫歐”和反對者的票數比例分別為51.89%和48.11%，“脫歐”陣營以微弱優勢取得勝利。此后，英國朝野雙方、“脫歐”與“留歐”派之間攻訐不斷，“脫歐”進程遲遲得不到進展。
這讓“脫歐”問題成為執政黨保守黨政府手下的燙手山芋。2019年5月24日，時任英國首相特蕾莎·梅因無法就“脫歐”協議內容與英國議會朝野雙方達成共識，而宣布將辭去保守黨黨魁職位。在這一背景下，約翰遜獲得了角逐保守黨黨魁、進而擔任英國首相的機會。在保守黨黨魁選舉中，約翰遜脫穎而出，以過半得票率當選新任保守黨黨魁。
從其成名之路以及對丘吉爾的推崇中，約翰遜的權術風格可見一斑。約翰遜生于美國紐約，大學就讀于英國牛津大學；大學畢業后，他接連在英國《泰晤士報》、《每日電訊報》等媒體工作，以其獨特文風吸引了大批來自保守黨中產階級的讀者。
身為記者，約翰遜曾不止一次制造“假新聞”。在為《泰晤士報》工作期間，約翰遜在文章中編造了一段“引用自歷史學家科林·盧卡斯的文章”，這讓他丟了這份工作。在擔任英國《每日電訊報》駐比利時布魯塞爾記者期間，約翰遜近距離觀察歐共體（歐盟）運作。約翰遜抨擊布魯塞爾的權力過度擴張，由此產生了“歐洲懷疑論”，撰寫了多篇批評歐共體和歐盟的文章，其中也有《歐盟下令禁止英國香腸》這樣的“假消息”報道。盡管撰寫的文章虛實兼有，約翰遜仍成功推動了英國國內“歐洲懷疑論”思想的不斷攀升。
在記者的身份之外，約翰遜也是一位歷史學者。2014年，1965年逝世的丘吉爾即將迎來逝世五十周年，正在其倫敦市長任上的約翰遜出版了《丘吉爾精神》（The Churchill Factor）一書，以其自身視角詮釋丘吉爾。他在書中大力贊賞丘吉爾在幫助英國走出二戰上所體現出的“領導力”，將丘吉爾視為英國和文明的拯救者；即使是丘吉爾的缺點與錯誤，在約翰遜筆下仍是丘吉爾本人魅力和個性的一部分。
英國《衛報》2014年一篇有關《丘吉爾精神》的書評指出，丘吉爾在英國歷史上是不朽的角色，是勇氣和決心的代名詞。書評提到，約翰遜是“丑角”和“自我推銷”的代名詞，暗指作風夸張的約翰遜在以丘吉爾自居，希望自己也是像丘吉爾那樣可以發揮領導力的英國領袖。
“有多少人喜歡鮑里斯，就有多少人討厭他。”盡管毀譽參半，約翰遜仍在就任首相后連連告捷。2019年12月，約翰遜以讓政府可以更強有力地推進“脫歐”為由解散議會下院、提前大選。選戰中，時任工黨領袖科爾賓在“脫歐”議題上顯得進退失據，反對黨工黨遭遇了歷史性慘敗，多個傳統票倉選區被保守黨奪走。
2020年1月31日，約翰遜執政期間，英國正式脫離歐盟，進入“脫歐”過渡期。當日，約翰遜再次祭出偶像丘吉爾。他在演講中借用丘吉爾的一句話來形容“脫歐”，稱這“不是結束、而是起點。”約翰遜將“脫歐”形容為英國“新生、變革、迎來黎明破曉”的時刻。
從領導力滑落至戀權？
強力推進“脫歐”的約翰遜并未因此和英國朝野與社會享有長久的蜜月期。約翰遜上任后，重用當時的高級顧問多米尼克·卡明斯，推行所謂的“文官改革”，但實際上，這一提高首相權能的動作給約翰遜埋下了隱雷。此后約翰遜在政府和黨內都不斷面臨著對其“過于專制和獨裁”的指責。
而讓約翰遜近日陷入全面政治危機的導火索是“平徹咸豬手事件”。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7月7日報道，此前，由約翰遜任命的保守黨副黨鞭克里斯托弗·平徹被曝“咸豬手”，曾對兩名男性同僚實施性騷擾。平徹于6月30日辭職。然而，平徹后續被曝出更多不端行為，引發輿論對約翰遜是否明知其品行仍委以重任的質疑。
據BBC 7月5日報道，雖然約翰遜為平徹事件道歉，首相府方面也堅稱約翰遜在醉酒威脅男議員事件發生之前對平徹的具體指控一無所知，但前外交部常任秘書西蒙·麥克唐納在7月5日發表的一封信中指出：“平徹在2019年就因不當行為曾遭到投訴。”他堅信約翰遜“親自聽取了簡報”，但選擇了忽視，并于今年2月份任命其為保守黨副黨鞭，主管政黨紀律。
《衛報》指出，約翰遜對待平徹的態度暗示著“每個人都應當有第二次機會”，這一觀點在保守黨議員看來難以接受。因此，賈維德和蘇納克的兩封辭職信才引發了“蝴蝶效應”，導致其他年輕議員陸續選擇辭職，包括擔任副檢察長的亞歷克斯·查克，以及部長助理喬納森·古利斯，而畢姆?阿佛拉米也辭去保守黨副主席一職，并呼吁約翰遜“盡快離職”。
英國前副首相赫塞爾廷勛爵表示：“約翰遜無法從危機中恢復過來，因為這是信任問題。”他把賈維德與蘇納克的離職比作杰弗里·豪男爵的離職，后者于1990年11月1日從政府辭職，隨后被視為導致瑪格麗特·撒切爾于11月28日辭職的開端。
面對輿論危機，約翰遜盡顯疲態，卻又再度擺出“堅持到底”的姿態。今年4月，英國議會下院就“派對門”事件展開討論。當時，因訪問身在印度的約翰遜堅持說，他“無法想象”他會在任何情況下辭職，更表態自己“當然”將參加下一次選舉。
4月底，有消息人士向《每日郵報》透露，如果“派對門”丑聞沒有進一步給約翰遜帶來影響，同時保守黨在今年5月即將舉行的地方選舉中能夠正常發揮，那么約翰遜領導保守黨參加新一屆選舉的幾率約有50%。消息人士還透露，約翰遜甚至有提前至2023年舉行大選的計劃，以此避免有競爭對手對首相職位發起挑戰。
如今，面對“墻倒眾人推”的黨內劣勢，約翰遜在7月7日的辭職演講中不無可惜地表示，他很遺憾沒有在最近的爭論中取得成功。在英國政府擁有如此龐大的任務之時，換政府將是很古怪的一件事。“即使現在發生的事情有時看起來很黑暗，但我們在一起的未來是金色的”。BBC指出，當約翰遜離開時，他仍然獲得了“一些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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